第十一章雨夜广场
“所长,为什么不进去?”周米惠有点不高兴地问道,雨越来越大,她此刻冷得直抖索,可下山的路又黑又长。
“直觉吧,总觉得有点不安心。”我并没有道出实情,要知道,周米惠受伤之时曾经对我撒过谎,我还没有完全信任她的想法。
“你的直觉真准,现在我就不安心了,天黑路陡,一不小心滚下山我们就连拜拜都没来得及说了!”周米惠没好气的说道,没想到我那么神勇的大男人竟然会因为不详的预感而放弃到神庙里过夜的机会。
“这附近有没有能逗留的地方?这样贸然下山指不定还真的会发生危险,就算没什么野兽,雨大路滑也不好走…”我眺望着灵女给我指引的方向道。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好地方倒是有个,就怕你不敢去。”周米惠甩了甩头发上的雨水道,不过已经转身往上走了。
“果然!”
我看到周米惠走向灵女给自己指引的方向,心中一紧,很快跟了上去。
再次来到庙前门楼,周米惠却踏上了门口右边的石路。
“那是神庙的举行祭祀的地方,我们称之为图灵场,以前举行祭祀之后大家就留在那里过夜,庙里会提供圣水,喝了不饥不渴,而且能看到犬神的真身法相!”周米惠一路上不断跟我描述犬神的种种神奇传说,颇让人咋舌。
曲曲折折走了大概半个钟头,一座庞大的石堡出现在眼前。我完全凌乱了,举行祭祀的地方比庙宇本身还要大,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黑影憧憧的庞大石堡在夜雨的衬托下显得神秘阴森诡异,像地狱之门,像通往深渊的鬼门关!
石堡就像神鬼之力在山腰直接切出一个巨大的平台,然后用巨石堆砌出一座城堡,根本难以想象是人力所为。
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我似乎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丢下周米惠,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面狂奔。
穿过石门,我来到了石堡中心的圆形广场,中间巨大的黑色石头镶嵌在圆形广场的地面中,像一条弯曲的蛇将圆形广场剖为两半。
这就是我笔记本上出现了无数次的圆形图案的原型!
更让我震撼的是,广场中央的平台之上,放置着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瓦缸!
夜雨倾泻,空荡寂寥的阴森石堡广场,消失的血肉缸静静地沐浴在如血的雨中!
我的胸口强烈起伏,心中念想反复翻滚,雨中的血肉缸跟证物室失踪的是否为同一个?血肉缸跟仪式广场又有何种联系?死在血肉缸上的第一件血案受害者又是何人?不断出现的断肢又是谁的?邹新觉是敌是友?灵女是正是邪?失踪的邵飞宇韩彩琳和徐奎治有身处何处?
疑问一个接一个,一张庞大的蛛网将这些人都关联了起来,慢慢展现出恐怖的底蕴,而我感觉自己不过是蛛网上一只等待被捕杀的蚊子。
“所长...”周米惠轻轻拉了拉出神的我,雨近乎瓢泼而下,我跟着周米惠跑向了石堡内的房间。
十几个房间呈圆形放射状围绕着仪式广场,门口正对着中心的血肉缸。
房间昏暗几近漆黑,可还是带来了一丝暖意,我用打火机点燃了房间中的煤球炉子,房间里除了一张铺着草席的石台床,别无他物。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看台,因为打开门就能看到仪式广场的中心祭坛以及祭坛上的血肉缸。
全身湿透的周米惠身材凸显,连底下的胸罩颜色都能辨认,所以我背过身去,怔怔地望着仪式广场。
周米惠凑近炉子,衣服蒸发出的水汽使得房间烟雾缭绕,而她正专心地烤着几根泡湿了的香烟。
我的后背和头发冒着白色水汽,看起来像修炼九阳神功的张无忌,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小惠,能跟我说说举行仪式的场面吗?”我头也不回地问道。
“祭祀嘛?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这里荒废了好久,据说不久前才又举行了一次仪式,原来的老庙祝死了,这个年轻的长老才来不久。”周米惠转动香烟,颇有耐性地烤着。
“说具体一点。”我习惯性地掏出小本子,封皮有点湿。
“小时候我见过一次,老神仙飞升的日子,整个镇子所有村落的乡亲都聚集到这里,然后给老神仙供奉白牛,上千斤的大白牛,放在福寿缸的铁架上,放的血汇聚在福寿缸里,然后将镇邪刀放进去泡,进贡的人都能拿回一把刀。”周米惠努力回想着儿时的回忆。
“那个年轻的长老具体什么时候进的庙?”我边记边问道。
“这个不大清楚,老庙祝大限将至就会出去云游,然后选定新长老的人选,再来就是寻找转世的灵女,这个年轻长老和灵女差不多同一时间到庙里,老庙祝不久就追随老神仙去了。听说前段时间的秘密祭祀就是为了帮助老庙祝飞升。”周米惠语焉不详地说道。
“几乎同一时间?”我在本子上写了许久,然后看着仪式广场沉默,当时已经抓住了一个关键,可惜需要证据。
点上周米惠递过来的香烟,略带潮味,有点辣口,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妖娆的灵女绕着白牛跳着古老的舞蹈,众人一起合唱拗口玄妙的歌谣,充满神仙气息的老庙祝用刀轻巧地切割近千斤的生活大白牛,血水很快填满福寿缸,村民一个接一个将自家的镇邪刀放到福寿缸中。
老庙祝和灵女请神降法,镇邪刀沾染神力之后,村民喜滋滋地取回自己的镇邪刀。
一片血红染满想象的画面,我就像刚看完一桩血案的现场。
“老庙祝的坟墓在哪里?”我还是不敢回头,稍微提高点声音问道。
“坟墓?老庙祝是老神仙的弟子,元神飞升之后肉身不灭,会被供奉在庙里,成为活神仙!”周米惠虔诚地回答道。
“活神仙?”我恨不得此刻就见识一下这样的活神仙。
“咔——哒——咔——哒!”
雨夜中,木头敲击地面青石的声音清脆响起!
我飞快地合上煤球炉的封口,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炉子上,房间一下子暗淡下来,剩下门外的微光。
周米惠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伴随着诡异的声音,十几个黑影慢慢汇集到仪式广场中央的福寿缸前。
高大的身躯,诡笑的面具,锦袍玉带,袍摆下露出两截木腿,跟我房间中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会行走的木偶!!!
我的科学观彻底被颠覆!刚烤干的衣服很快就被冷汗湿透!全身皮肤像无数细小电蛇不断在流窜一般,寒毛全竖立起来,连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周米惠也差不多,呼吸一滞,连大气都不敢喘!
木偶背后排插着的令旗破残不堪,被雨水打湿贴在一起,让木偶看起来像个刚刚经历浴血死战的天兵神将!
木偶僵硬着身子将福寿缸围成一个圈,一动一顿地舞动手臂,似乎在跳着失落的灵舞。
我死死地盯着仪式广场中央的木偶圈,忘记了自己的呼吸,连最细微的动作和声响都不敢发出。
“啊咧古,啊咧古,啊咧和西玛,托拉斯也啦吗...啊咧古...”
雨夜,苍凉古老的歌诀,诡异围立着的行走人偶,我一度觉得自己上那么多年的学算是白费了。
伴随着古歌,人偶手臂相接起来,统一地朝圆圈中心跪了下来,画面定格。
歌诀越来越小声,由近而远,最后再也听不到,给人感觉像是木偶里的灵魂已经飞走,或者静熄。
全身酸痛到了极点,可我们还是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敢乱动。
大概过了半个钟,我终于耐不住了,抽出手枪保持半蹲预备射击动作,一步一步慢慢地朝人偶圈走了过去。
周米惠将身子缩在房里,探出头看着这一切,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黑漆漆的空间,一咬牙小跑着跟上了我。
十米...五米...
木偶还是没有丝毫动作。
三米...
一米...
我已经看清了木偶背后的全景!心跳已经到了极限,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不断鼓胀,雨水打在眼睛里也硬睁着眼,不敢眨一下。
“霹雳!”
一个响雷在不远处闪耀,震得地面都微微抖动,流淌着雨水的木偶诡笑面具清晰地投影到我的眼中!
我和周米惠心头一震,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奔溃,周米惠失声惊叫了一声,我紧握手枪的手已经抖得不像话,恨不得给每个木偶的头部都来上一发子弹!
“噗噗噗噗!!!!”
人偶像断了线一样塌落在地,就像一件掉落的衣服,衣服里空空如也!
“操!真见鬼了!”我心中咒骂,可冷到青紫的嘴巴却抖得发不出声来了!
“啊!”
看到这一幕的周米惠发疯一般大叫,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不断挣扎着往后退。
“福寿缸!”
我这才看清,刚才还伫立在雨中的瓦缸消失了!地面平滑,闪耀着水光,就像瓦缸从未在此地放置过!
“老神仙息怒...老神仙息怒...”周米惠口中喃喃地说着胡话,估计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