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岩村。帐篷里。
李海与归来的罗威和林东星会面。
罗威风尘仆仆,简要几句就把前往帕敢击杀查光的任务说清楚了,这就意味着彻底摆平了隐患。
紧接着,召开军议,十八条好汉献谋献策,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连夜行动!
只争朝夕!
目标直指县衙,直指驻军。
…………
瑙勐县城。县府大院。
说是说县城,其实只有一条街,连个巷子也没有。
整条街道的长度不到两公里,宽度也不过三五米,街道两边只有稀稀疏疏的十来间店面开门营业。
没办法,全县只有7500多人口。
论规模,论繁荣,还不如中国境内的小镇。
放眼整个县城,只有沿街的十几根电线杆还能看出这里仍然是现代社会,否则真的很像中世纪的落后和幽闭。
便是一县中心的县府大院,也和其它建筑一样,全部是单层土墙的民居瓦楼,几乎看不到砖混和磁砖。
此时此刻,正是落日消失,夜灯乍亮的时候。
在那昏暗的灯光下,街道上突然走来两个人。
走在前方的那一个,年约三十,嘴里叼着烟,时不时抽一口,喷云吐雾。
观其形貌,正是段祥光,呃,不,他现在是查光了。
走在后面的那一个,年约十五六岁,手里提着酒,时不时喝一口,打个酒嗝儿。
正是斛岩村的原住民——查谱。
叔侄俩一前一后,牵着一匹滇马,逐步靠近县府大院。
马背上驮着两个鼓囊囊的袋子,似乎装着烟酒之类的紧俏货。
查光瞥向大院门口那两个荷枪站岗的士兵,嘴角一歪,心中嗤笑。
噗!
查光吐掉烟头,脚步一顿,驻足不走了。
从怀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拈出另一支烟,继续点上,吸了一口。
他掂了掂烟盒,又抛了抛烟盒,还转了转打火机,这才转过身来,面朝几步开外的士兵,张嘴喷出一个正圆形的烟圈。
挑衅!
果然不出所料,士兵不堪其辱,一声暴声:“混蛋!”
讲道理,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士兵就是土皇帝,何曾受过“被喷”的待遇?
即便烟圈隔着三米多,根本喷不到,也不容如此明显的挑衅,那简直就是亵渎。
然而,查光扮演的身份乃是归国华侨,呃,不,乃是大土豪。
观其着装打扮,便已一目了然。
西装革履,头发油亮,皮鞋锃亮,幽幽的香水味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像是暴发户,像是土老冒,像是待宰的傻鳖。
“兵爷?咋嘀啦?你说谁是混蛋?”查光入戏太深,明知故问,倾情表演。
“你还敢问咋嘀啦?你喷出一口毒烟……”士兵紧紧地盯着暴发户手中的香烟,突然间弯下腰来,十分痛苦地咳嗽,“咳咳咳咳咳,毒烟快把我毒死了,你必须赔钱!”
呵呵……
红塔山在这里果然是顶配,不怕你不上勾!
查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抛起烟盒,果然见到士兵的目光随着烟盒而起落,“啥?赔钱?兵爷你在说笑吧!”
“谁和你说笑?咳咳咳……给老子滚过来!”
查光觍着脸,弯着腰,走过来,低声下气地问:“兵爷,啥事?我是正当商人,生意做得很大很大……”
嗖!
士兵一把抢过红塔山,立刻放进裤兜里。
“滚!”
神奇的是,查光不仅没有滚,反而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包烟,递给另一个士兵,“兵爷赏个脸,请抽烟!”
下一刻。
查谱出场了。
“叔叔!这烟很贵很贵呢!怎么可以白白送人啊?嗝……”
查谱好像喝高了,喷出一个酒气冲天的酒嗝儿。
一时间,酒香弥漫,勾动酒虫。
嗖!
士兵迅速抢过小屁孩手中的酒瓶,对准嘴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一抹嘴,由衷赞道:“好酒!真他吗好酒啊!老子从来就没有喝过这种好酒!哈哈……”
呵呵……
好烟好酒,你完蛋了!
查光和煦一笑,当场推销,当场做生意:“这是进口茅台酒,顺喉,好喝,不上头,兵爷要不要买几瓶?”
“啥?买几瓶?你是说,你还有这种酒?”
查光反手指向身后的滇马,笑眯眯地说道:“那里面有烟有酒,烟是红塔山,酒是茅台酒,兵爷……”
话音未落,就见士兵冲出岗哨,跑向滇马,牵起缰绳,拉着就走。
兵痞!
恶霸!
这年头,有枪就有一切,不是吗?
就连真理也在炮弹的射程之内,何况是一匹马?何况是几条烟?何况是几瓶酒?
查光求之不得,正中下怀,但又装出财货被抢的可怜相,继续表演:“这,这,这怎么可以?兵爷你还没有付钱呢!”
“滚!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另一个士兵端起步枪,对准暴发户,咔嚓一声,拉开保险栓,做势欲杀,“再敢啰嗦半句再敢往前一步,老子一枪嘣了你!”
查光浑身一哆嗦,果然不敢再阻碍兵爷抢马抢烟抢酒,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士兵和滇马消失在门洞中。
一时间,伤心欲绝,捶胸顿足,泣不成声,仿佛一下子从暴发户变成破落户,但又绝不肯离开大院门口,似乎还抱着一线收回成本的希望。
然而,几家欢乐几家愁。门口凄惨,门内庆祝。
不多时,便从大院里传出马匹的哀鸣,显然是杀马吃肉。
随后不久,飘起炊烟,传来肉香,传来碰杯的声响,传来劝酒的吆喝,传来斗酒的嘶吼……
直到夜里十点钟,县府大院终于陷入一片沉寂,终于跑来李海和罗威一行人。
瞬间解除两个岗哨的武装,悄无声息地冲进大院,很快就结束了不是战斗的战斗。
兵不刃血!
敌我双方一个也没死,一滴血也没流。
紧接着,把醉的跟死猪一样的士兵抬出房间,捆在一起,冷水泼脸,在那露天的大院里,召开策反大会。
之所以大费周章一个不杀,是基于两个原因。
一是兵源问题,二是仇恨问题。
特别是第二个问题,绝不可疏忽大意,否则很容易四面楚哥而陷入举步维艰的局面。
这年头,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谁都是爹娘生出来的儿子,谁都有三朋四友。比如,大院中的三十个士兵就有一半是瑙勐县的原住民。
一旦手起刀落,必然引起民愤。
而策反则不同。
一方面壮大队伍,另一方面融入本地。
要想接收瑙勐县的治权,必须杀官不杀民,必须劫富不劫贫。
至于策反,真的很容易,一点也不难,因为珠玉在前,套路很深,自当效仿。
这不?查谱又派上用场了。
在段祥光的主持下,查谱哭哭啼啼,本色演出,声情并茂,以身作则,拉开一场“诉苦会”的帷幕。
这才是致胜法宝!
一旦祭出来,谁也扛不住!
在这块战乱频繁、民生凋敝的土地上,谁没有痛苦的经历?
比如,查谱遭到天灾,本该得到救助,但又没人管他死活。
比如,客钦独力军一直以来奉行的招兵制度是强征强招,在控制区范围内全面实施二丁抽一,三丁抽二制度,目前拥有的六个步兵旅和一个机动旅总共七千武装力量和六千民兵都是这么来的。
比如,克扣军饷,虐待士兵,草菅人命……
早就怨声载道了。
“呜呜呜……”
在查谱的引导下,最底层的士兵无不落泪,无不放声大哭,无不控诉不公平。
没错,就是不公平!
在查光刻意而为之的指引下,现场气氛陡然一变,士兵们真的觉悟了,矛头直接指向高层,指向统帅!
要知道,客钦独力军一点也不穷,反而财源广进,十分有钱,富的流油。
其一,帕敢小镇产出的翡翠占全世界产量95%,去年销售额高达341亿鹰元,全部由统帅控制。
其二,种植违禁品的利润随便也有几十亿几百亿。
其三,征税。
其四,出口名贵木料等自然资源。
但是,这些都是高层独享的财富,和底层士兵没有一毛钱关系。
换句话说,现场30个士兵全部是统帅和高层敛财的工具,所谓的民族独力如同一句屁话。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惟利益耳!
便是李海也不例外,他同样是利益动物。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吃相没那么难看,相对比较帅气。
他一下子抛出几条德政善政,一下子获得最真诚的拥戴,最忠诚的跟随。
不说几条那么多,只说一条就够了。
雇佣当地劳力,许以高薪,不拖欠。
其工资按照汇率折算之后高达五百元,预付一个月!
让你彻底安心,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让你劳有所得,让你老有所养。
一个月五百元真的是高薪,等于半年军饷,就问你来不来?
来了!
全部来了!
一个也没落下!
总共30个士兵全体要求退役,没有人想当兵,所有人都想去工程队,都想要高工资,都想过好日子。
李海适得其反,哭笑不得,吼道:“肃静!大家听我说,当兵多拿一半!”
多一半就是每个月750元。
天上掉馅饼啊!
原本最苦逼的丘八一下子变成香饽饽!
现场为之一静,再也没有人想退役了。
策反!
投诚!
扩军!
拿下治权,完美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