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拒绝
福贵人虽不出门，但是永和宫向来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想来嬿婉失宠的消息早已传入了她耳中。她也算是仗义，谈话间总是把话题往嬿婉身上引，仿佛是想借此勾起以往李桓与嬿婉亲密时的记忆，博得他的怜惜。
李桓脸上却是淡淡的，说起嬿婉时总是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岔过去，目光也未曾再落在嬿婉身上。倒是宋常在心中得意，连连朝嬿婉脸上瞄了几眼，没有看到她意料之中的失落，心里有些失望。
或许是不喜福贵人暗助嬿婉，挤兑宋常在，李桓道：＂如今你有着身子，且顾着你自己，不要操心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说这话时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嬿婉，又收回来，起身道：＂还有些折子没看，朕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便命内监给他取来斗篷披上。
宋常在也跟着起身道别。
福贵人立马递给嬿婉一个眼色，嬿婉会意，急忙追上去。李桓正要上龙辇，见她跟来，便停下脚步，问：＂有事吗？＂
嬿婉展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无事，只是妾身想着陛下日夜为国事操劳，实在辛苦，妾身无能，不能为陛下解忧，只能洗手作羹汤，聊慰陛下。所以想问问陛下有什么想吃的，稍后妾身亲自做了给陛下送去。＂
李桓似有动容，愣愣地望着她，仿佛想要望进她心里最深的地方去。旋即嘴唇翕动，似乎开口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和她沉默对视。
反倒是宋常在娇笑着打破了这片沉默：＂贵人放心，您的封号是贵人，既然是贵人，洗手作羹汤这样的小事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动手呢？还是妹妹来吧。况且，这些日子陛下吃惯了妾身的手艺，偶然换了口味，陛下怕是不习惯。所以，贵人就不用操心了。＂虽是和嬿婉说法，媚人眼波却是朝向了李桓。
李桓像是被她这几句话唤回了神思，亦道：＂若芙说的是，你还是在坤宁宫好好歇着吧，没事写写诗，作作画便是。朕这里有的是人伺候。＂口吻凉薄。
如重拳击在胸口一般，嬿婉险些站立不住，还是苍白着脸笑道：＂既然如此，妾身便多谢陛下的体贴了。＂
李桓有些不忍，宋常在瞧见他心神动荡，连忙拉住他的手道：＂陛下不是还要回乾清宫批折子吗？再不去怕是今儿看不完了。＂
李桓轻拍她的手：＂还是你贴心。＂说罢便携着宋常在扬长而去。
只剩嬿婉站在风里，冬日的风最猛，每一下都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叫人无处躲闪。嬿婉出来得急，连斗篷也没穿上，身上衣裳有些薄，寒风刮过来，嬿婉不由一阵哆嗦，却还在倔强地望着李桓离去的方向不肯回头。
芳芷劝道：＂贵人，这天怪冷的，咱还是赶紧进去烤烤火，暖暖身子吧，别冻坏了，身子要紧。＂
＂是，你说的是，身子要紧，＂只是她也不愿让福贵人看见自己如今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即使福贵人是她在宫中最好的朋友，便叮嘱芳芷道，＂我不进去了，你去把我的斗篷取来，顺便跟福贵人道个别，就说我今日累了，改日再来陪她说话。＂
这边李桓和宋常在一同离开。前头接连几日都是大雪，唯独今日放了晴，李桓贪看雪景，又嫌轿子憋闷，今日所乘乃是步辇，四面敞开，只顶上一袭巨大的黄金龙伞，不能御风。偏偏路上风大，宋常在便连连呼冷，直往李桓怀里钻。李桓也知情知趣，展开宽大的斗篷将她裹住，宋常在得逞之后自然高兴，搂着李桓道：＂陛下的斗篷就是暖和，这御辇也好，走得又快又稳，＂又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若非今日跟着陛下，妾身还没这样的福气呢，只能挨着这么大的风，走回景阳宫了。景阳宫也是冷清的很，回去还要继续挨冻呢。＂
李桓不动声色地望着她，问：＂你是要朕特赐你一乘步辇吗？再多赏你些炭？＂
宋常在撒娇笑道：＂那多麻烦阿，一样一样地下旨特赐，传出去外头的言官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呢。＂
＂那你要朕怎样？＂
＂陛下直接晋了妾身做贵人，过段日子再晋妾身做嫔，给妾身选个温暖舒适的宫殿不就是了吗？＂
＂觉得常在位分低了？想做贵人？＂
＂能跟在陛下身边侍奉，别说常在了，就是做个扫洒宫女妾身也是心甘情愿，可是＇宋常在忽的换了柔媚低软的调子，眼眶也变得红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可是陛下您刚刚也看见了，福贵人和苏贵人两个是怎么欺负妾身的，妾身不就是一时失言叫了句妹妹吗说起来妾身比苏贵人还大了一岁呢，叫她一声妹妹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今日是您带着妾身去的，她们如此欺负我，不也是折了您的面子吗？＂说着说着眼泪也跟着落了，大概是回忆起被福贵人取笑和向嬿婉道歉的屈辱了，只是丝毫不提向嬿婉道歉是李桓的命令。
宋常在这些日子在李桓面前十分温婉谦卑，虽然不像当初的嬿婉那么让李桓一见之后便念念不忘，但也颇得圣意。见她如此委屈，李桓心里虽有些不快，但还是搂住她，温声和气道：＂你的意思朕知道了，只是你进宫日子不长，又不像福贵人那样怀了身孕，贸然晋位，又换宫室，对你不好，待日后再说吧。＂
宋常在不忿，挣脱李桓的怀抱，别过身去，道：＂日后日后！谁知道日后晋贵人晋嫔的是谁？陛下你没看见今日苏贵人千方百计地想勾了你去吗？要不妾身在，指不定陛下今日就跟她走了呢。哼，还说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呢。连勾栏妓院里的窑姐儿都知道讲义气，不抢姐妹的客人，可她倒好，天天姐姐妹妹的叫着，却想跟我争宠，可见真是连窑姐儿都不如了！＂
李桓虽然恼怒嬿婉心有所属却欺瞒于她，心中对嬿婉总是存了一份怜惜的，宋常在如此诋毁嬿婉，李桓顿时火冒三丈：＂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窑姐！你是宫妃，一言一行都要符合你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腌臜话是你应该挂在嘴边的吗？＂
宋常在见李桓似是动了怒气，心中害怕，连忙求饶：＂妾身失言，还请陛下宽恕，妾身必不再犯＂
李桓没有理会她的道歉，只是叫停了步辇，命宋常在下去，道：＂冒犯尊者，诋毁宫妃，你这样的品性，就是晋了你做贵人，你也当不起。最近不用你伺候了，好好在宫里闭门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