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缘见状，挠了挠头，满是疑惑，“啊？可是谷里……谷里不是谁先入师门谁便……”
“南师父，还收徒弟吗？”沙煦很是小心地问着，毕竟这可是关乎她以后能不能被人喊一声师姐的重大事情！
“南师父只收一个徒弟，嘿嘿，那就是你啊。”小苏缘一脸嘻哈地看着沙煦。
“那你是什么！？你不是南师父的弟子？”沙煦疑惑到。
小苏缘一脸委屈地看着沙煦，刚要开口解释，便听南师父的声音道：“沙煦，苏缘。过来，我带你们去见谷主，行入谷礼。”
那便是沙煦和苏缘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小苏缘告诉沙煦，他是在瘟疫满城的病村中被南师父捡到的，九医术高明，治好了小苏缘，之后小苏缘便跟着南师父回了九，南师父时常不在谷内，没人教他谷中本领，也没人管他，有时别的九弟子会给他点果子，却没人愿意陪他玩，没人陪他去看谷里的幽兰花，他只好与鹿作伴，与果子为食，活得纯粹像个野孩子。
“师姐来了，阿缘就有伴儿了，阿缘会给师姐采果子，给师姐摘最好看的花！”
那天他们俩穿着九的衣裳，躺在九的草地上，苏缘因为沙煦的到来，高兴了整整一个秋季。
“沙煦是我徒弟，你既叫她一声师姐，我又怎好不认了你这徒儿呢？”南师父眯了眯眼，笑着对苏缘说。
九本是人人只收一名弟子，沙煦是南师父的弟子，南师父也因苏缘破例了一次，收他为关门弟子。
因为儿时瘟疫的事给苏缘留下很大的阴影，他便选择学习医术。
“阿缘要救很多人，不会让疾病再改变别人的一生。”
沙煦也跟着选了医术。
日子过得很快，两年悄然而过。那时的苏缘才过十一岁生辰，南师父带着稚气还未褪去的沙煦，苏缘二人在江湖上为人诊病，借此也让两人磨砺一番。
谁知战争一触即发，昭卫古沛之战长达一月有余，阿缘说他要去为人疗伤，去救治更多受难的病人。
世事难料，天不尽人意。后来，苏缘在古沛的街上替受伤的昭军包扎伤口时，被反叛军乱箭射死。
反叛军很是气愤苏缘替昭军疗伤，举着长刀要将他碎尸。
南师父临时赶到，见此场面，一向本是脾气温和的他，猛然拽起腰间的判官笔，将对面十余名叛军活活点穴到身亡。
沙煦再见到他时，他那满是泥泞的脸上已经不会再有昔日的笑颜，他不会再爬到树上摘果子给她了，也没人再把药草弄错跑来问她了。
沙煦说着，看着跟前的苏鸢，哽咽道：“我那日接到消息赶去时，他……他就那样安详地躺在我跟前。”沙煦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顺着两颊滑落了下来，似是很不甘心，她咬了咬嘴唇又道：“我有时候在想，倘若我九岁那年选择的不是医术，那阿缘、阿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苏鸢没说话，心里却能感同身受，他十二岁那年，也感受着丧母之痛，他也会想，若是当时的自己有能力保护母妃，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了？
南师父将两个孩子带回了九，一女一男，一活一伤亡。
南师父整理了苏缘的遗物，发现苏缘怀中有一块质地上好的丝帕，只是丝帕被血染成了红色，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南师父取出这块丝帕时，沙煦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九曲池旁，她送给他的。
从古沛到九，本是忍了一路从未啜泣的沙煦，握着这块血帕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在帕子上将血晕了开，映得沙煦的拇指都变成了血色。
沙煦紧紧地捏着那块帕子，像是在抓住苏缘不让他走一样。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帮你擦擦，就不怕脏了。喏！
沙师妹，以后没人敢欺负你，师兄保护你。
师姐来了，阿缘就有伴儿了，阿缘会给师姐采果子，给师姐摘最好看的花！
沙煦觉得她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扭了一把，哭得胸口下气接不上上气，一声声抽泣她忍了又忍，她本来不想让南师父为她担心的，可是，可是只要想到阿缘没有了，以后要对着一道石碑说话，若是想阿缘了，只能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他的模样，笑起来两个眼睛眯成一条缝，生起气来鼓着个腮帮子皱着眉……
后来，苏缘下葬后的十日中，沙煦总会在梦中梦到他，好像他没死，好像什么战争都不曾发生过，苏缘还告诉她，再过几年，他定会比她高。
沙煦每每从梦中哭醒，透过窗户看着隔壁小屋的火烛未亮，她便意识到那不会再有人居住了。
有一日她路过那小屋，见门微微敞着，她一愣，跌跌撞撞地踩着疾步冲进小屋，却发现里头只有打扫屋子的大娘。
新人总会来，而旧人便会被遗忘。
那日沙煦向南师父提出，她要学九幽武术穴法，这种最亲近的人生生从生命里被剥离的感觉，她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一学便是六年。
这六年，南师父若不在九中，沙煦便勤练穴法，自己一个人去看幽兰花，自己一个人去西北边摘果子，躺在幽兰花中一躺便是，与鹿为伴。
她也活成了野孩子。
六年，两千一百九十天一过，她已是能独当一面的九弟子，昔日的稚气已褪去，她手起手落间，动作很是利落。
可是，日日年年景物如初，西北边，是她常和苏缘去摘果子的果林，东边，是南师父不在时，她教苏缘识字写字的小木屋，北边，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九曲池，南边，是她和苏缘一起去采药的野林……
整个九，都是阿缘的影子。
“后来，师父说，我不能总活在回忆里，让我离开谷里去散散心。”沙煦说着，往自己杯盏里斟着茶水，“于是我去年便离开谷里回了家，可是我的家，是阿缘被杀掉的地方。”
普天同庆的日子，却只有她一人难受。e，记得给个评论啥的。。。